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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7月22日凌晨2點10分。我的阿嬤過世了。

我是在當天上班前才聽媽媽說的,當時的反應只是:「怎麼會這樣?!」就還是匆匆忙忙上班去了。但是我整天都心不在焉,心裡的空虛感不斷擴大,可是我不能明白那種複雜黏滯的情緒是什麼...

 

隔天星期六一早就到阿嬤家,看見嬸嬸和堂妹黑衣素靜的坐著摺蓮花,給阿嬤上香說聲:「阿茹回來看你了。」也就加入摺紙的行列。很久沒有大夥聚在一起了,以前還會一起吃年夜飯,自從阿公過世後就沒有機會,這次大家見面寒喧話家常,氣氛並不悲傷。或許是隱藏起來的吧。媽媽問我要不要看看阿嬤,小堂妹這時跑了過來拉著我到阿嬤面前,阿嬤已經換上紫紅色的緞面壽衣、戴上精緻打造的金耳環,這時候我才突然驚覺原來阿嬤有穿耳洞。

一種"再也沒辦法叫阿嬤"的鼻酸湧上,我悄悄的跟阿嬤說:阿嬤,希望妳在那邊過的好,我會好好孝順爸爸媽媽的。

 

對於阿嬤的印象,是拖了10年多的中風不便,可能是阿嬤剛中風時被指派去醫院照顧時嚇著了:永遠睡不飽也睡不好、和姐姐一同攙扶也十分吃力、空白的發慌的夏日時光...從阿嬤出院後,我就很少去探望阿嬤了。偶爾爸爸會說:「妳嘛咖夾登去看你阿嬤,妳細漢時伊攏買養樂多吼妳加,對妳哇后。」我卻沒有。

我努力的回想,無論是阿公或是阿嬤,他們關懷的方式是那麼平凡與不著痕跡,他們沒辦法跟妳討論功課,卻會笑臉盈盈的要妳多吃點、叫妳騎車小心;他們沒辦法理解年輕人的戀愛,卻會滿心期盼妳早日嫁個好人家;他們不懂妳的生活、他們不要求妳每次放假都回去,可是他們每次看到妳都很開心。妳和他們的談話真的不多,只是"甲霸抹?" "甲霸ㄚ"  "冰箱裡面有水果,企拿來吃" "不用啦,哇現在沒有想要吃"

講了20多年的"阿嬤家",在阿公阿嬤過世後,還是"阿嬤家"嗎?

 

我看見阿嬤的四個兒子和ㄧ個乾女兒是傷心的。大人們沒說什麼,但不黑不白的鬍渣、眼袋的憔悴透露了一切。我看見爸爸把阿嬤遺體放入棺木前痛哭的樣子,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,我想他一定是忍到最後爆發出來的。

 

很可惜我沒能陪阿嬤走完最後一程,他們往墓地的路途我留守家裡。想起阿嬤的面容,每天上完香後,我都會找小堂妹一起去看阿嬤,出殯的當天,我覺得阿嬤看起來好孤單,小堂妹也覺得阿嬤好像在皺眉。直到出殯前,每天都有誦經,我聽不懂經文,只覺得重複的旋律逼人出神,常常我胡思亂想後,看見阿嬤遺照的神情是嚴肅的,然而大多時候阿嬤目光炯炯卻透露著悲傷,好像在說:「我先走了,你們可怎麼辦?」像是要把慈愛化作最後的一眸,那樣的看著我們。

 

 

子嗣子孫20人等,在"過橋"儀式時最是精采。儘管我們都知道這是他們斂財的方式之ㄧ,卻還是免不了一肚子氣。我的眼睛,只是大大的好奇前一刻帶領我們誦經的師父,怎麼會戴上面具就巧扮起地獄裡的東門、西門、南門和北門的門將,動作、聲調誇張的像極了電視螢幕裡的布袋戲,就像在看現場的大戲一般,我捨不得眨眼。甚至拉觀眾上台,要兒子和長孫喝了阿嬤的"血盆水"又讓臨演們拿了碗回去,誓言好好珍藏。此時我耳朵豎直、站了起來,深怕錯過一幕一景。

奈何橋的看手人也是,那個"收錢才放行"的規則,讓我們掏錢、讓我們走了一輪又一輪、又掏錢。好不容易大人們的大鈔(1000的500的100的)才把我們從無限的輪迴裡救了出來。

此刻我只覺得像鬧劇一般。一齣讓觀眾哭笑不得的鬧劇。

 

 

阿嬤在世上的81年結束了,子孫們將她厚葬、請師姐師父誦經請她領取功德、有房有車有財有金童玉女,還有名叫富貴的司機。

 

阿嬤,妳擁有這麼多,那妳知道我們愛妳嗎?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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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nonbirthdaypart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